每個人都有那麼一段繾綣而溫柔的過往,埋藏在遙遠的夢境裡。
而他深埋心底的那段過往,從來都只有——
都只有他而已。
他是闖進他生命的一道陽光,還記得在那個懵懵懂懂的年歲,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,對他伸出一隻手——救贖他的一隻手。他明瞭他是未來的頂頭上司,但他卻認為他更像墜入凡塵的天使。
「雷瑟,我們當不是朋友的最好的朋友吧?」他燦爛一笑,令他心中泛起陣陣漣漪。
他默默在心底反覆咀嚼著,朋友,他淡淡地笑了,多美麗的一個詞。
「合作愉快。」他們堅定地凝視彼此,相信誓言會相守直到卸下職務那日。
直到他發現,他要的不再只是忠貞不移的友情,那種想要守護格里西亞、為他付出一切的心情,究竟代表著什麼,他不明白,也不願去明白。
或許只因,他是太陽吧。永寂黑夜中唯一的光亮。
尤記十七歲那年,他的笑靨依舊燦爛,一如他們的初遇。
「雷瑟,我們是永遠的好朋友喔!」
他笑的溫柔,輕輕地撫著格里西亞柔順的金絲,微微頷首道:「好。」
這一允諾,便也是把他們的幸福親手斷送。
格里西亞並沒有望見,他墨黑色的眸子盈滿了星光。
朋友,多殘忍的一個詞。
二十二歲,他正式接下審判騎士的職位,而他思思念念的那人成了眾望所歸的太陽騎士。
那晚兄弟們聚在一塊兒大肆慶祝,格里西亞雖自稱千杯不醉,卻也飲了個爛醉如泥被他帶回房間,如墨的夜色迷亂了他的眼,明明他滴酒未沾,似乎也因面色潮紅的格里西亞而醺上一層醉意,他著魔般的吻了他,任憑他掙扎推拒,緩緩解開他胸前盤扣,在他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記,輕輕淺淺宛如櫻花一般的紅痕,一如那難以出口的感情。
那日格里西亞望着他的眼神,至今仍無法忘懷。
是震驚、憤怒、迷茫,抑或其他,他說不清。那混雜了太多太多無以名狀的情緒,他也下意識地拒絕去理解,那雙美麗的令他心碎的寶藍色瞳眸中,蘊含著何等涵義。
「抱歉,格里西亞。」他細膩地為他披上太陽騎士服,抹去細碎如星子般的淚,虔誠的彷彿在對待一位神聖的天使。
——不,對他而言,格里西亞就是誤入塵世的天使,是他親手破壞了他的純聖無暇。
「往後,就當作此事從未發生過。」他低垂著頭,讓稍長的瀏海掩去他的神情,語氣很輕但帶著深深的沉痛。
徹夜未眠。
春去秋來,流年如沙,他心中永遠的光亮,染上了徹骨的黑暗與絕望。
魔王當著眾人的面,抓走了光明神殿的審判騎士。
格里西亞勾唇輕笑,纖指纏上他頸項,舔過他薄涼唇瓣,一個帶著挑逗及藿香氣息的吻烙在他鎖骨上:「審判騎士,你不是很想要我嗎?」
他只是深深地凝視那雙狀似妖惑卻孤獨至極的眸,輕撫著他的髮絲,一下一下,直至那人淚濕他的衣裳。
他們都沒有了愛,僅有落寞殘夜中互舔傷口的相伴。
他望著格里西亞,一次又一次、面帶潮紅,那是因他而起的、絕無僅有的姿態,像一株妖冶而脆弱的、染了絳紅鮮血的百合。
純良而近乎要令他醉倒在這場夢境裡的那抹餘香。
那段時日,他們發生了一段混亂卻美好如夢的關係。
他的體內還殘有自己的痕跡,那是揮之不去的印記。
他身為審判騎士,並無法於魔王殿內常留。
「留下來。」格里西亞難得示弱,低聲哀求,那雙再也映不出繁星的眸子裡,帶著深不見底的絕望。
他沉痛地望了他一眼,背過身去:「抱歉。」怕是不夠狠,再補上一句:「你要的不過是我的身體,此刻若強留,我不會原諒你。」希望你還能記得,我是光明神殿的審判騎士,因此這次無法容許你的任性。
格里西亞顫抖著發笑,笑的滄桑、笑的悲涼,淚水一滴一滴滾落地上,鬆開了握緊審判的手,渾身無力地跪倒在地。
雷瑟‧審判你好很的心。他於心中自嘲,竟是自己親手將最愛之人推入深淵。他毅然決然離去,徒留格里西亞一人面對撕心裂肺的疼痛。
他已無法去想,格里西亞承受的是何等無與倫比的黑暗。
夢碎成一地殤,他卻感覺夢裡的他,比現實中的他,還要來的清醒。
待到否極泰來,揮去霜雪嚴寒,格里西亞帶著一如往昔燦爛的笑靨,融化了聖殿內由隆冬所堆成的冰磧。
他們的太陽騎士——格里西亞,回來了。
然而審判騎士與太陽騎士卻形同陌路,對於那段時日所發生的事,默契極佳地隻字未提。
尤記魔王殿中尚有一女子,名為夏洛特。他並不清楚格里西亞適不適合夏洛特,只知曉世間所有愛著格里西亞的人,都比他來的要適合他。
他傷他太深太深,對於格里西亞,他已不敢說擁有。
忽地被攔腰抱住,那雙手顫抖地令他心疼,身後人兒泣不成聲:「雷瑟‧審判,你真的什麼都不懂嗎?」淚水順著他的臉龐緩緩滑落,他回身望向緊緊環住他腰際那人,他本以為能夠繼續偽裝淡然,但……此刻卻無法做到了。
他一震,格里西亞……哭了?那樣倔強而驕傲的太陽、哭了?
「祝我和夏洛特幸福……你可知曉,如果沒有你陪在我身邊,我一輩子都不會幸福。」
他默默俯首,他的自以為是與他的倔強彆扭,究竟令他們錯過了彼此多久?他扶著額首,不敢再想。
「雷瑟,我愛你。」格里西亞脆弱的模樣令人心疼,而他口中吐出的語氣更是令他心神發顫。
「真的?」他抱緊了他,抱緊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陽。
如果愛你是一場一輩子只能做一次的美夢,那就讓我永遠不要醒來吧。